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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蓝】孤岛(上)

※原著向。有私设。



那段时间许博远的心情并不好,公会的事情、人际的事情、包括叶修的事情。谈不上多严重,但每一件事都像细碎的小石子一块一块砸在胸口,他拼命想要忽视,却每日每日的越积越多。

蓝溪阁很好,他也还是很喜欢荣耀,共事的朋友还是能随口吐槽几千字,该掉的材料就算没全部拿走也能算得上充裕。他那天盯着屏幕翻来覆去的人物和景观狠狠发了好久的呆,直到旁边的人喊了他好几声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到底缺了什么呢,明明之前对于谁的刻意针对都能一笑了之,明明不会在意周围吵闹的声音,明明能凭借一腔热爱闯个头破血流,明明不那么敏感、明明不那么想他。

如果许博远能选择的话他一定不会再选择爱上一个远方的人。

可他无可奈何。

工作每天都能比前一天更琐碎更繁杂,他奔波于鼠标和键盘之间,话说得累了改用打字交流,手腕和手指细细的发麻,偶尔他会想这样的程度那个人到底承受过多少次多少倍呢。箭头匆匆从那个人的头像上略过,在不远处的功能键上面无表情地点下。

心口坠坠的像把那些细小的石子全兜住了起来,沉得令人心慌。许博远在一个看起来还算明媚的早上,把那一周所有的工作日都请了假,漫无目的地在手机上划了十分钟,买下一张飞往异国的机票。

临走前他把机票拍了照片发给了叶修,他们习惯互相告知行程,尽管这并没有促成任何一场的相遇。


四个小时后,许博远感受到与G市全然不同的J国的空气。

朋友给了他一张电车的通票,他凭着半桶水不到的J国语言和东拼西凑的英语终于找到车站,J国的冬天太冷了、他没管电车的方向就上了去,窝在最边上的座位喘着气感受吹往小腿的暖风,脱力地闭上眼睛。

踏上J国的时候他被扑面的低温吹得脑袋除了冷之外一片空白,直到这时候他才缓慢地找回意识。身处不知开向何方的异国电车,手机里满屏红通通的应用提示,许博远不得不承认、他太冲动了。

手机开的是漫游的流量,更新了一会儿地图刷刷去了好几十兆,他盯着缓慢前进的进度条和手边孤零零的行李箱——那上面还被托运磕歪了半个轮子,手里关于这个国家的仅有朋友送的这张通票,连晚上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许博远垂着眼睛在那些未读消息里翻找,不知何时取消了置顶的聊天记录被乱七八糟的对话淹没在很远的地方,他看了一眼,里面有两条新的对话。

去J国?

怎么了吗?

两个问号问得他满心的委屈。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脑子断开的理智让他发去了视频邀请,又在两秒钟之后飞快地点了取消。

许博远觉得他似乎很久没听见叶修说话了。记不起来H市那边最近的事情,好像在准备一个什么活动还是什么比赛,他向来理解对方的工作,就像对方向来不轻易打扰自己的工作一样。

其实他还挺怀念那个人打扰自己工作的。

刚认识的时候天天都恨不得那个人离自己远一点,一在屏幕里看到那身不忍直视的搭配就头大,可那段鸡飞狗跳的日子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异常鲜活的。但当时间长了他们的工作范围越扯越远,他想被打扰,却也没什么理由了。

掌心的手机猝不及防震了好几下,显示的是来自叶修的视频邀请。

他还没想好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语气说话,手就自动按了接通。

这该死的习惯。

“在哪儿呢?”

叶修似乎是在走路,那人直到现在都用不惯手机这种电子产品,握在手里的画面跟着走路的频率东摇西晃的。

“很冷吗?”许博远看见叶修的脖子下巴都裹在厚重的围巾下,印象里他很少见到那人戴围巾。

“冷啊,这都快零下了。”探着头往左右看了好一阵,嘟囔了一句这路怎么这么难找。

许博远没听清,问他在干嘛。

叶修没回答,收回了乱晃的眼神直直地望向屏幕这边的人。电子产品始终带着噪点和恍惚,一时间许博远看不清楚那人眼神里装了些什么,只觉得那眼睛里的东西很满很满,满到快溢到J国来。

甚至他还听见电车传来两句不同的话重叠在一起的声音。

“叶修?”他的脑海升腾起一个几乎不敢置信的想法。“你在哪?”

“J国啊,你在哪儿呢?这站牌也太难懂了,怎么左右边都不一样啊……”

对面传来的语气同以往任何一个漫不经心的问候一样,画面突然晃动得厉害,半分钟后终于在窸窣声中停在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地图上。

“我在这儿。”骨节分明的手指戳着地图上红色的点,顿了两秒钟后补充了个应该。“你先告诉我电车在哪上我过去找你。”

“哎你在那等着吧我回去找你……”

“嗯也成。”

对话进行得过于日常以至于许博远在掐断视频后反应了好久才终于消化了那个人来到J国的事实,脑海爆炸的疑问挤得满满当当的,兴欣的事情怎么样了、活动结束了吗、下一场的比赛安排好了没有、这么突然的出行有没有给战队造成什么麻烦、战术呢训练呢队员选拔呢,以及,你是不是也同我想你一般,想我呢。


急急忙忙找了个车站下了车,许博远这才开始仔细研究起手里的地图。叶修到达的机场和他下飞机的并不一样,地图上看起来似乎很近,但那中间密密麻麻交错了各种颜色的路线看得他头大。而相比起复杂的电车线路,更让他心不在焉的是那个自顾自与他一同踏在异国土地上的人。那个人向来任性,许博远总是对他的任性毫无办法、但又同样望尘莫及。

大概他这场随心所欲的假期,便是潜意识里那几段被对方染得鲜艳的自我吧。

许博远没有意识到,这将是他们相恋以来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奔赴与相遇。


不知从哪个方向开过的电车轰隆作响,叶修好容易找到一个满座的候车厅,倚在柱子边上看着禁烟标记许久,缓慢又认真地回忆起他异地的小朋友,和这场过分冲动的旅程来。

他习惯称呼小朋友单字蓝,一个交往了三年也改不掉的近乎倔强的习惯,那听起来有种好似隔着游戏又透过了屏幕似的亲昵感,叶修单单从这个字就能读出来一心窝子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的满足。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三年里零零散散拼起来大概也就三百天那么长,三百天里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玩游戏,从挂了一大堆软件一起玩游戏到手臂碰着手臂玩游戏之间跨越了有两个告白那么长的距离。其余的时间里分了一部分在床上、分了一部分在睡眠和吃饭,剩下的那么一丁点的分分秒秒,就全是那些仓促的见面和漫长的分别了。

当他看到小朋友大清早发来的机票订单的时候错愕了好一阵。购票的时间、出发的时间看上去都很尴尬,就连给他发这条消息的时间同样非常不已。他记得前几天蓝雨在开发新的武器,公会正该是忙昏头的时候,而他的小朋友却买了一张当天飞往异国的机票。

叶修丢了两个问号过去,意料之外却也情理之中的没有收到回复。

离登机的时间还很长,那边的人大概是关掉了提醒甚至切断电源,隔绝那些平日充斥得过分的消息和声音。他翻出来聊天记录里那张孤零零的图片看着,生生看出一股委屈和沮丧来。

能让许博远做出这种举动的事情显然不多见,叶修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买下了距离小朋友抵达J国的最近一班飞机的倒数第二张机票。

关于J国的一切除了国家队那几位队员之外他完全一无所知,荣耀里的地图能背个烂熟,相关的技能和战术他随口便能说上半天,可那个国家对于他来说始终是空白的。队里的女孩曾说过那个国家几月份的樱花多美,他也没多在意,直到真正站在这块陆地上才迟钝地想起——这个季节看不到下雪也看不到花开了,该多可惜啊。

天渐渐黑了,叶修看见窗外远处的树被风吹成诡异的弧度,候车厅的人似乎又换了一批,禁烟标志还明晃晃的挂在自己眼前。

出门走得匆忙行李没带多少,连围巾都是苏沐橙帮他添的。他觉得脖子那里被堵得厉害,想用手拨开一点布料就又被风趁机蹭了进来,刮起他半身鸟肌。他记起来G市的温度和J国至少相差了十来度,也不知道小朋友有没有记得多穿两件。

叶修当下没有其他的情绪,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慢到他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时钟都两倍速往前拨去。

车站出口依旧人来人往,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行色匆匆,掩在口罩后面的脸庞一个接着一个,女孩们化着精致的妆、上了年纪的大叔拎着塑料提包同样面无表情地经过。叶修把手插进衣兜里,摸到遗忘许久的手机,像一块陌生的石头。

左边的楼梯走上来一群人,整整齐齐的仿佛演练一般。深色衣服的人群中一个扎眼的白灰色身影,脑袋朝着四周不停张望着,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另一只手拖着一个坑坑洼洼的行李箱。

衣兜里的石头震了起来,从指尖一路震到眼角,瞬间软成了笑意。

“蓝。”


许博远眼里的叶修永远带着光。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低迷情绪自他买下这张飞往J国的机票开始便愈演愈烈,但当隔着人潮一眼捕捉到对面熟悉的人影时,所有的糟糕和不悦全都消散干净,他看见男人眼里的笑意从漫长的地方迅速涌到自己身边,柔软又充满温暖的。

他掐断了电话,恨不得快点走到那人身边。

手里的行李箱像是故意和自己作对似的绊了好几下,那个被磕坏的轮子就是不肯朝着他想要的方向走。许博远用了力把箱子往前方提,硬生生拖出一道刺耳的尖叫。几个路过的人侧过头看向噪音的源头,尽管并没有什么别的表情还是看得他涨红了满脸,便越是紧张地摆弄箱子,轮子恶性循环地又一次发出抗议。

像是怎么都走不到叶修身边去一样。

许博远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又有许多灼热的冷冽的情绪打着圈地出现,手里忙着捣鼓这个该死的行李箱,他变得不太敢去找叶修的眼神,脑海里被莫名其妙但是过分理直气壮的思绪霸占了去,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他站在过道中央,慌张、无措、窘迫。

右前方伸过来一只手,带着隐晦的霸道接过了他手里的箱子。

许博远猛地抬起头。

那个时候他终于相信了电影里那种虚化和黑白的镜头,又同时对那种镜头下矫情的台词和表情嗤之以鼻。他以一种看上去还不算太过狼狈的模样隔了好几个月再一次见到异地的恋人,即使三十秒前他还被行李箱欺负到差点红了耳根,也并不想弄明白此刻彻底烧起来的眼角是因为哪件事还是哪个人,心脏和脑海满当当的全是眼前的人,乱七八糟的情绪重叠在一起把自己的嘴角拼命拼命地往上扯。

“诶蓝,你知道这哪儿能抽烟不?”

“噗。”

他本该义正言辞地阻止这个人抽烟的。可他又实在忍不住身体里面沸腾的笑意,急急的找到了爆发的口子就这么冲着男人的脸笑了出来,笑得叶修一脸的莫名又无奈。

“饶了我吧这一路我一根都没抽过,这地儿哪都是禁烟标志。”

“走!许哥带你飞!”

许博远的语气里满是得意,颇有老子是地主老子说了算的味道。他觉得自己快飞起来似的,花了全身的力气不往叶修身上黏,注意力分了好大一半在那些跳跃的指尖上,心脏擂得震天响,他几乎要哼起欢乐的调子来。

转念一想发现这里是J国,不是满大街都认识大神的G市和H市。

想到这里许博远更雀跃了。

“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一个玻璃屋子,里面全是老烟枪!啧啧啧,就像聚众xidu一样。”

叶修对于许博远不同平日的态度也不拆穿,身边的空气都快膨胀爆炸了一般挤得他有些呼吸困难,他不得不张开嘴辅助呼吸,这样一来他也拦不住自己的笑意了,兜里的烟盒和手边坑了一个轮子的行李箱都冒了泡泡似的傻得可以。而更让他控制不住愉悦的,是他的小朋友假装不在意的语气和洒满快乐的眼底,以及偷偷溜进自己衣兜里、光明正大卡在自己手里的冰凉掌心。


真正进了吸烟区叶修又不开心了。

J国的吸烟区就如许博远所说的就是一间玻璃小屋子,看起来就像十几个人围着五六个烟灰缸睹物思情似的。怪不得小朋友说像是聚众xidu,叶修咋舌,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许博远以不吸二手烟的理由在吸烟区外面找了棵树等着,抱着手机戳屏幕的模样乖巧得不行。叶修突然有种他们正在视频通话的错觉,屋子里烟雾缭绕,小朋友看起来仿佛隔了一个仙境,才刚刚见了面的亲昵感又被拉远了似的。

树下的人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透过玻璃窗子看见叼着烟一脸颓废的男人又乐了起来,手机也不玩了,就这么看着他直笑。

叶修对着笑的过分生动的人狠狠发了一会儿呆。

鼻尖充斥着各种烟草燃烧的味道,里面外面全是从未见过的模样。家里的小朋友不知原因的请着突如其来的假,顺路在机场旁捡到不认识路的自己,而现在的他正隔着薄薄的烟雾和窗子,对着自己恣意地笑着。

衣兜里突然震动的手机猛地把他拉回现实。叶修翻出那块被体温捂得有些温度的手机,上面是许博远刚刚传来的图片——图片里那个半身模糊满脸呆滞还站不直的男人就是他自己。

他抬头去看玻璃外面的人,果然捕捉到一个笑得浑身在抖的身影,脸还藏在手机后面,一副得逞的小恶魔模样。

那样子实在太令人……

叶修没有多想,伸手把嘴边还剩一半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快步走出吸烟区,找到还没笑清楚的小朋友对准脑袋就是一把呼噜,掌心下面毛茸茸还带了小静电的头发挠得他发痒,还能明显地感受到那些带着笑意的轻微颤抖。

许博远嚷着要把那张照片做成表情包,被头顶加大了力道的搓揉镇压了下去,不死心的在当事人面前拼命地往两人的聊天框里发送图片,手机连续不停的震动被掩盖在愈加放肆的笑闹里。


“你的烟还没抽完呢。”

“抽你比较重要。”

“哼。”


闹够了之后许博远总算想起来晚上住宿的大问题,男人满脸淡定,动动手指让远在E国的某位叶姓家属帮忙订酒店,末了还不忘加一句床大点啊太软了也不好睡得腰疼,十分钟后收到一个气呼呼的订单截图。

拿肩膀撞了小朋友一下,话还没开口呢就被堵了回去。

“叶神可厉害可厉害了!”

收在兜里的掌心被轻飘飘地勾了一下,带有各种意味的。

“哟,这位小同志今天很得意嘛,见到我这么开心?”

“对啊!”

本以为会收到往日一样口不对心的回答,今天小朋友大概真的高兴坏了,眼眸子亮晶晶仿佛落了整个夜空的星光,嘴角的弧度看起来都比平常的更柔软更明媚一些。这样直接又毫不犹豫的回答比那些炸毛傲娇的反应来得更有冲击力,叶修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他似乎因为一个看似冲动的决定,解锁了一个出现几率仅有万分之一的隐藏副本。

那些悸动在胸口撞啊撞的,撞出来许多他叫不出名字来的情绪,撞得他忍不住侧过身去。

许博远被突然降落的拥抱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就被这几个月以来严重缺乏的、或许可以称之为“叶修因子”的东西淹没了,J国的夜风很冷,冷到他只能听清沉在耳边的那几个字。

“……嗯,我也是。”





TBC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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